几乎是被赵玫赶着出门的,路过店里柜台时花祈夏顺手从架子上拽下自己的防晒衣,抬头和谢共秋面面相觑:“……学长,你想去摘樱桃吗。”
谢共秋看着她,点头:“嗯。”
“哦,那走吧。”花祈夏在门口蹬掉人字拖换上运动鞋,抱着个大脸盆跟谢共秋一起出门。
院子里。
“哪有一来就叫人家干活的。”
花明宇“啊”了声,挠挠头:“我哪想那么多,就寻思着跟孩子坐下唠唠嗑,咱在家不都这样?”
他看看赵玫,小声不忿,“咦,摘樱桃就不是干活啦?”
赵玫听见了,揪了个面团扔过去:“哎呦你个木头脑袋,你还看不出来?”她若有所思,“一说到包饺子,那孩子心里头有事呢。”
“事?啥事?”
赵玫说完后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,半晌,摇摇头叹了口气,转过脸对上丈夫糙了吧唧的大脸,手一抹给他脸上抹了道白印:“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木头?”
……
上午的巷子热闹却不喧哗,孩子上学大人上班,留下的都是老人和更小的娃娃,偶尔有卖桂花糕的小贩经过,挑担货箱摇摇晃晃,谢共秋护着花祈夏朝路边避让。
“祈夏。”谢共秋看着走在他身边的女孩,说,“抱歉。”
“咋了?”花祈夏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道歉,停下脚步望向对方。
“我,不会包饺子,而且——”谢共秋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握成拳,眼睫落得很低,“我的手。”
他启唇却没发出声音,张了张嘴,才低声地:“……不太干净。”
花祈夏的视线下意识落在他的手上:皮肤皙白,指骨旁隐匿着青紫色的筋脉,削而不瘦,配上那段压抑着力量感与爆发力的腕骨骨骼,一如既往地涩气性感。
何止干净,打个光甚至能直接去拍腕表广告了。
察觉到花祈夏的目光,谢共秋尾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抽搐两下。
他那双淡得几乎能被阳光稀释的瞳孔望着女孩许久,好似刨开一层他自己都难以详述的隐疾,又不愿掺假:
“我的工作,比较特殊。”
谢共秋知道,他只这一句话,冰雪聪明的女孩就能明白他不可见人的顾虑。
恰如谢共秋曾对花祈夏坦明的,在专业领域之外的多数场合下,他常常是一个“异类”的存在。
用摸过死人的手揉面?做出来的饭谁敢吃啊?看着都觉得阴气重,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。不行,再怎么洗那也是天天摸尸体的手啊,真不敢想谁跟这种职业的人谈对象怎么办,上班摸死人下班牵手……啧啧……敬畏,尊重,瑞思拜瑞思拜,但不敢惹不敢惹。据说他们闻尸臭都习惯了。
这份职业承载了多少崇高——
也承受着多少非议。
谢共秋从来都屏蔽着外界的声音,像站在朦胧的毛玻璃之后,无视那些非议与偏见,漠然以对那些奉承笑脸后的忌惮与排斥。
他习惯于追求生与死之间的平静,见过这世间最残忍的人性,也见过生命最顽强的抗争,心已经在年复一年的冰凉里平静成一潭死水,那些声音都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。
但向他发出邀请的人,是女孩和她的父母。
谢共秋没经历过却也明白,在正常的社会认知中,“包饺子”这一特殊的聚集性活动,与任何社会行为都不同。
人类用手掌揉、按,从松散的面粉到温软的面团,他们用手指掌控面团的温度,塑造形状,在心理层面赋予不同的情感寄托。
……这对谢共秋来说,不仅无比的陌生,而且也让谢共秋产生了他不够格去沾染的无措。
热情善良的赵玫和花明宇邀请他进行这项最能展现包容的活动。
他们越是热情,谢共秋的脑海中就越不可抑制地回荡起那些、他以前从来都视如蝼蚁的非议。
就像一个从不信神佛的浪子。
——那只不过是因为,他还没有遇见那个能让他虔诚跪地祈愿安康的人。
“我知道,叔叔阿姨和你,都没有在意,但是……”谢共秋指关节因蜷缩而发白,他抬起头直视着花祈夏的眼睛,“我……不想。”
女孩见过他狼狈的样子,踏足过他不为人知的暗角。
但他竟然仍可笑地规避着这一近乎愚蠢的事。
谢共秋说完,空气却没有陷入安静。
市井小巷从来都不是安静的。
花祈夏听完他的话,连停顿都没有,点点头说“原来是这样”。
然后耸了下肩,“走吧,我们先去摘樱桃。”
这甚至算不上一句回答。
她没有说“你想太多了学长”“我们才不会在乎”,也没有露出被点醒后可能出现的尴尬和介意。
而是直接转身穿过小巷,在对面站定朝谢共秋招手——
“那边青苔多,往这边好走一点儿,来啊学长,谢学长?”
第173章 饺子(二合一)(2/3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